第03则 五分钟和二十年

冬日的寒风凛冽刺骨，当我乘坐的列车缓缓驶入名为“紫霞”的小站时，我透过车窗看到了外面荒僻的景象。尽管车厢内气氛沉闷，却无人愿意打开车窗换换空气。

列车在这个小站停留五分钟。这短暂的时光里，我对面的中年男子突然果断地打开了车窗。呼啸的寒风夹杂着细尘吹进车厢，让我忍不住缩紧了衣领。出人意料的是，他竟将头伸出窗外，大声呼喊：“小——菲！小——菲！”这一举动让全车厢的乘客都为之惊讶。

很快，一个气喘不已的妇人跑来了，站在车窗外。她大约四十岁，皮肤健康而有光泽，虽然微微发福，但仍可看出年轻时的秀美。两人长时间没有说话，男人似乎有些不敢直视她。他转过头看了看车厢，又转回去问道：“今天没课吗？”

妇人回答道：“有4节课。我请了假，放到星期天给孩子们补。”男人关切地问：“工资能开得出吗？”妇人回答：“经常拖欠着，不过四百多块也够花了。粮食和菜都是自己种的，平日花不着多少钱。”接着，妇人也问了男人的工作情况。男人淡淡地说：“没多少，和你差不多。”尽管他的衣着透露出的信息是他的工资可能比妇人高很多，但他却含糊其辞，仿佛他比她富有是一种难堪的羞愧。

两人聊起了共同教过的学生王有强，如今已是北京一家大公司的副总经理。女人还谈到了男人曾经偷偷帮她盖章的老会计去世了，死于肝癌，他的老婆也是同样的命运。男人听到这话，沉默了下来，一个个地剥着手中的橘子，一瓣也不吃。

女人为了见这五分钟的男人，一路辛苦地煮了鸡蛋带来。当女人把热气腾腾的煮鸡蛋递给男人时，男人毫不犹豫地把它放在了他精致的裤子上。发车的铃声响起，两人互道珍重。男人递出一大袋剥好的橘子给女人，女人感动得眼圈红了。

火车缓缓启动，女人转身往回走，用袖子抹眼泪。男人没有哭，但他剥开一个鸡蛋时，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。这短暂而平静的五分钟，却汇聚了两人20年的深情厚意。他们之间没有华丽的台词，没有热情的问候，没有刻意的表达，却拥有我们难以想象的那份真挚情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