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十年的重量

时至岁末，我受邀参与众多社会文化活动，仿佛变得格外“重要”。就在一位朋友的夸张之语让我意识到，我的生活仿佛成了报纸上的新闻头条。在这繁忙之中，我仍感到内心的空虚和飘渺。

电话铃声不断响起，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让我愣住，是30年前的中学语文老师穆尼先生。他回忆起了我们曾共同制作的一张贺年片，那张在文革初期遗失的贺年片。他诚恳地请求我们能否再画一张，作为他晚年最珍贵的收藏。声音中的诚恳让我感动，仿佛有些颤抖。

放下电话后，我意识到这是我在岁末最富意义的一件事。回忆涌上心头，我想起了那段清苦却欢乐的中学生活。那时的中学教师中隐藏着许多杰出的学者，其中就包括穆尼老师。那时的我们，自修课的老师竟是著名学者郑逸梅先生，这简直是一种奢侈。高中时，我依然受到学者的熏陶，我的英语老师孙珏先生的学识，即便在今天也是罕见的。

穆尼老师也是一位有见识的人。当时我们在旧书店里见过他青年时代出版的著作。他教学严谨，专挑难的问题考我，让我尴尬不已。当时我曾抱怨他，但后来我明白，这就是学者的风格，他们不会耍任何机巧。

那时的我们虽然稚嫩，但也能分辨出学问和人格的亮度。我们感激这些老师，他们似乎都受到政治牵累，日子过得不顺心。于是我们约定在大年初一到所有任课老师家拜年，自己绘制贺年片送给老师。我们的涂画虽然稚拙，却深深地印在了穆尼老师的心间，穿越了30年的岁月。

如今，我和曹齐再次响应老师的请求，曹齐虽已是一位知名书画家，但仍亲自绘制了一幅贺岁清供。我也研磨好墨，写上事情的始末，再送去精细装裱。现在这幅书画已送到老师手上。

面对老师，我们放下了所有的名号和头衔，只剩下两个赤诚的学生。只有在这时，我们才能超越喧嚣，感受到某种跨越时空的人间至情。我有资格对今天的青少年说：记住，你们的每一个行动都可能创造永恒，有些会立即后悔，有些却能穿越时间留下重量。